鄂州市博物馆文物复原复制研究所创建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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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州市博物馆文物复原复制研究所创建回忆

董亚巍

       1995年8月25日，烈日炎炎。我带领陕西的孙玉鸿、仙有生及王花玲一行四人，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号称“铜镜之乡”的鄂州市。住在西山坡对面的冶建招待所。从第二天开始，每天在博物馆二楼的陈列厅里进行选镜、拓模，为后一步的复制铜镜做准备工作。

    由于我们四人长期生活在北方，不太适应当地酷热的气候，白天在馆里作镜模本已高温难耐，夜里住在没有空调的招待所里，除蚊子叮咬外，亦热得无法入睡。记得我们每天夜里要起来用凉水冲澡三次。由于白天紧张的操作，夜里得不到安稳的休息，终于在第六天，我们四人全部中暑，头昏眼花，无力工作。刘凌云馆长见状，与李向东副馆长、杨崇谷副馆长及熊寿昌主任(现任副馆长)等人将我们四人的行李，由冶建招待所搬至有空调的大哥大招待所。当时在冶建招待所住宿，每天每人两元钱，到大哥大招待所住宿，每人每天30元。由于住宿费用太大，我催馆里尽快解决生产厂地及住处，以便能早日进行铸造。

    当时馆里没有现成了生产实验场所，决定暂时在外面先找个厂房过渡。在此之前，刘馆长向市里有关部门写了关于复制古代青铜镜的报告，得到了市里有关领导的支持。经李官喜市长批准，由市财政一次性向博物馆发放低息贷款10万元，专项用于组建鄂州市博物馆文物复原复制研究所，其任务是将古代青铜镜复原复制出来。任命我担任所长，并负责对鄂州古铜镜进行复原复制的试制及研究。

    后来，馆里抽调了正在江边进行管理工作的郭永和同志来配合我的工作，并任命他为副所长。因郭永和同志是土生土长，对当地的情况十分熟悉，因此，我们的工作得以顺利地进行。
我们在大哥大招待所里只住了一天，第二天清晨，就又搬到了菜园头一家停了产的橡胶厂里的一个空闲的车间里。我们在这个大车间里搭盖了四间小屋作为工作间，原有的四间约12平米的三间房住人、一间作为办公室。从此，我们开始了古代青铜镜的复原复制试验及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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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铜镜的复原复制，首先需要大量的土料。郭永和同志找来了下岗职工并有铸造经验的洪亨如同志，来负责土料的选取、制备，并参与制范工艺的学习。约一个月以后，镜模制作了七、八套，其它一些工作设施也做全了，招入了四、五个工人，开始进行制范、铸镜、磨镜加工等技术培训。

    试验工作进行得比较顺利，从制模到铸镜实验都显得水到渠成。大约在1995年9月20日左右的一天，那是第一次熔炼青铜进行浇铸试验，当时文化局的陈汉祥局长与刘凌云馆长在现场等候试验结果。当熔炼好青铜浇铸了一批铜镜毛坯以后，陈局长和刘馆长都不知所措地等候结果；因铜液注入范腔以后，铜镜铸成与否，在开范之前无法知晓。十分钟后，打开范腔从中掏出一个个完好无缺的铜镜毛坯时，陈局长和刘馆长都异常的兴奋。记得当时陈局长说过：第一次试铸就全部成功了。

    我来鄂州开展古铜镜的铸制工作，已有一个多月，许多眼睛在看着我的结果；尽管铸镜工艺对我来说是滚瓜烂熟的，但毕竟还没有铸出成品，心里是比较着急的。作为文化局及博物馆的领导，陈局长与刘馆长比我更急。嘴上都没说过，但都三天两头来现场视察，问寒问暖，解决问题，也常对古代的铸镜工艺过程进行了解。经过一段时间以后，陈局长已对铸镜工艺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当有其他同志或领导来现场视察及问起古代铸镜工艺时，陈局长就代我向人家回答问题了。当第一次试铸毛坯成功以后，陈局长立即向当时市委宣传部的湛有恒部长作了汇报。第二天，在刘馆长的陪同下，湛部长也满面春风地来到菜园头铸镜现场视察；当看到铸出的铜镜毛坯以后，湛部长肯定了我们的工作成绩，并对古代的铸镜工艺技术进行了初步了解。数天以后，湛部长为鄂州已经能够采用古代工艺铸制出古铜镜的复制品，亦为实现了多年来市里领导一直想复制古铜镜的愿望，欣然挥毫为我写下了古体诗七绝一首，题目为《贺文物复原复制研究所》，一是感怀，二是鼓励。诗曰：

吴都铜镜烁千秋，

兴衰更替几沉浮；

最喜复原复制巧，

重辉瑰宝壮神州。

湛有恒
1995年10月

我接到湛部长为我写的诗作后，比较感动，随即和诗一首酬湛部长。诗曰：

炼治铜华烁千秋，

流辉溢彩月光浮；

更喜复原复制巧，

重研陶范铸鄂州。

    当第一批复制品复制出来以后，群艺馆的洪锋及田克华两位先生首先来到菜园头，将我们复制出的产品拍摄成彩色图片，刊载在当时的《楚乡文化》画册中，进行了宣传报导。这次的报导，是我来鄂州铸镜的第一次报导。许多人看到了这本刊物后，始知鄂州在开始复制古代青铜镜。亦是这篇报导，引起了许多关心鄂州铜镜的人的关注。直到这一年的冬天临近春节，鄂州市第一个来买铜镜的人，竟是当时的市长熊同发先生。

    由于菜园头地方比较偏僻，到市内办事还得乘车，当时市内还没有公交车通到菜园头，因此，有许多事情办起来不方便。半年以后，刘馆长决定在博物馆陈列楼的后面盖一排生产车间。我去现场进行了测量，绘制了简易的房屋结构图，约20天盖起了一排新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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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1996年4月中旬，阴雨绵绵。我们在菜园头已发展成有十余人的队伍，冒着雨将所有的设施、模具、工具、原料及行李搬运完毕。搬进了属于自己的生产厂房，心里有一种安慰感。从此，才正式步入了古铜镜的研究发展及与外界的正常交往之中。


    在研究古铜镜工艺技术的同时，自然会产生出一系列的产品。产品的销售，是一个较突出的问题。当时人们不太理解古铜镜的历史面貌本应是银白色，大多以为古铜镜应如陈列柜里展出的那种锈迹斑斑的品相。经过鄂州电视台、湖北省电视台及中央电视台的宣传及报导，人们逐渐开始接受了我们的产品。
复制品的数量日渐增多，复制工序日见稳定。刘凌云馆长、熊寿昌主任(现任副馆长)李向东副馆长都先后为我撰写了中篇专题报导，向外介绍了我本人及铸镜的经过。这几篇报告文学分别发表在当时鄂州流行的一些刊物上，对于当时宣传鄂州馆复制出了古代青铜镜，起到了极积的作用。


    铜镜之乡的人们，对于复制出古代青铜镜是比较关心的，如果出现了问题，也是比较敏感的。记得1997年3月25日，我的一位老朋友，河南省考古所李京华先生陪同日本兵库县学者神奇胜 、山仲进、中山光夫、吉原道夫等五位先生前来考查陶范铸镜工艺技术，照了大量相片，并摄制了录像带，当晚电视台对此事进行了报导。第二天上午，熊同发市长的办公室里电话不停的响，打电话者都是本市的市民，询问市长为何让日本人看我们的古代范铸技术，担心日本人偷走了铸镜技术。当天，鄂州市安全局受市里委托，派了一位同志到馆里找我了解情况，我告诉他这是正常的学术交流，他才放心的离去。从这一件事中我受到了鼓舞，即鄂州有这么多关心铸镜事业的人，说明在此地搞铸镜，是有广泛的社会基础的，这更坚定了我的信心。


    鄂州复制出了铜镜，对于本市的文化事业而言，无疑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好事情。很快有单位将铜镜复制品作为本市的文化特产当礼品开始馈赠远方的客人。这种买铜镜送礼的方式，客观上提高了鄂州的知名度，同时又支持了我们复制所的工作。由于许多年来鄂州一直没有复制出古代铜镜，当我们刚复制出来时，尽管镜面上有一些铸造缺陷，但还是被作为希罕物买走送人了。随着来买镜的人越来越看得仔细，没有解决的铸造缺陷越觉得显眼，很多顾客明确提出了要求解决这一问题。


    市里借给的10万元周转资金，到1996年4月已全部用完。没有资金来源，馆里又没有多余的资金可供周转，我们没有向馆里要过钱，自己在外面借钱运转。记得当时我曾向尹维钧先生借了5000元钱，解决了当时生产上的燃眉之急。直至今日，每当我见到尹维钧先生，就会想起在我们创业初期，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郭永和同志在外面先后借来近两万元，都用于所里的生产试验，但也只是维持了生产的正常进行，无钱开出工资。96年我们全所有半年没有发工资，甚至连我们每天吃饭的食堂都无钱做饭了，但所里的工人，却没有一人因半年没发工资而告退，这也是我多年以后一直不能忘怀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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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的家属都在陕西，就我一人在鄂州，白天上班搞试验研究，晚上就睡在办公室，当铜镜质量不过关时，就会怀疑每一道工序的每一个细节，为了消除疑虑，需要对每一道工序亲自操作，有时为了观察烧范的火候，常常搞得通宵达旦。
通过所里干部职工的齐心努力，终于攻克了道道技术难关。铜镜质量上来了，铜镜销售量也逐渐大了起来，职工的工资也兑现了，最后进入了正常运作。

    当把古代青铜镜的范铸技术摸清以后，发现了一些学术问题。用通俗的话说，将北方正常的范铸工艺搬到江南来用，是行不通的。一是因土质不同其物理及化学性能不尽相同，二是因气候不同，其制范工艺都需因之改变。过去我在北方铸镜，其工艺早已摸熟，没想到来江南后因南北土质及气候的差异，导致了我又重新摸索了近一年。因此，当在适合江南的铸镜工艺技术摸索出来以后，我立即写了篇论文：《中国南北气候差异对古代青铜镜铸造质量的影响及其相关问题》，投到南京博物院办的专业杂志《东南文化》上发表了。随即又发表了一些有关古代铸镜的论文后，引起了考古学术界的关注。从1996年开始，陆续不断地有外省及外国的专家学者前来馆里考察、交流。其中，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中国科技大学科技史与科技考古系、北京科技大学冶金史研究所及中国钱币学会等单位的学者来的次数最多，并都寄来商函，要求将我们的场地作为他们各自的青铜范铸实验基地。经馆里研究同意，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并于1996年12月制作了以上四单位在我所的标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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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12月8日天气十分寒冷，中国历史博物馆前馆长孔祥星先生，六朝专家邵文良先生，古代科技史专家祝大震先生、南京博物院的六朝专家罗宗真先生及黄石博物馆卢本珊馆长(现任番禺博物馆馆长)、北京科技大学80多岁高龄的柯俊院士等，在朱曙霞市长的陪同下，为他们挂在研究所的几块牌子剪彩。事后，柯俊院士兴致勃勃地考察了我们的青铜范铸工艺后，在接受鄂州电视台记者杨海河的采访中，高度赞扬了我们的工作成绩，并强调了我们在打破旧的传统说法、用实践提出新观点、创立新学说方面迈出了可喜的一步，作出了榜样。


    由于我们不断地提出新观点、新理论，常有专家学者来鄂州考察古代青铜范铸工艺。因此，我们在国内外的知名度越来越高。2001年初，中国科学技术馆去加拿大举办《中国古代科技展》，其中包括中国古代的青铜范铸技术现场演示，向我所求援。我所派富有经验的仙有生同志去支援，随展团赴温哥华演示10个月。仙有生在温哥华进行演示期间，成功的演示深受加拿大人民的赞扬，当地十余家电视台进行了采访，多家报纸进行了报导。仙有生的温哥华之行，为提高鄂州在外的知名度、为中国文化对外交流作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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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的合影)

    提起销售铜镜开拓市场，不得不提到一位下岗职工为我所的铜镜开发事业作出的贡献。他是徐胜鸿，原在鄂州市华羽公司当销售员，因下岗来到复制所搞销售工作以后，几乎跑遍了鄂州市所有的单位，向人家介绍铜镜。记得有一天，烟草局张孝林局长到我的办公室来买铜镜送礼，一进门就叫嚷着找小徐。当时徐胜鸿不在，张局长指着铜镜复制品告诉我：“你们的小徐跑到我的办公室里去推销，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所以我不要。结果他接二连三地来向我介绍，并一进门就拿起扫帚给我扫地、抹桌子，就这样把我说动了。没想到，买了几个送人时，别人还都非常高兴，有的人还继续向我要。”我很感动，我被徐胜鸿这种愚公移山的精神所感动。由于徐胜鸿的努力，使原来无人问律到每年能达到50万元左右的销售额。有了销售额，使复制所步入了一个良性循环的轨道。


    通过对外销售及对外学术交流，鄂州市博物馆在国内外的知明度逐渐得到了提高。自1996年以来，先后有十余次中央及省地的电视台来拍摄了专题片，先后有数十起国内外的专家学者来馆里进行学术交流。

    在搞销售创汇来扩大生产规模、提高鄂州镜在外界的知名度的运作中，郭永和同志跟着我默默无闻、任劳任怨地走过了8个年头。郭所长管生产与外交，我管技术及研究；当有上级领导或外地专家学者来所里视察或参观，大多是由我接待及回答问题。因此，对于鄂州的铜镜复制事业而言，知道我的人多，知道郭所长的人相对少。

    当研究所有了一定规模及知名度以后，我的社会活动逐渐多起来。经常出外交流，也常参与一些本市的社会活动，所里的事务，基本由郭永和同志主持日常工作。每当回首8年来的进展，我深深地意识到，一个人的力量是相当渺小的，尽管我全身心的投入，也办不了几件事；如果没有各级领导的重视，如果没有同志们任劳任怨地工作，是不可能有今天全国闻名的局面的。时致今日，我还是常常想起那些跟我一起日夜在菜园头创业，及半年没有开工资而与我朝夕相处的人们。

    古铜镜已在地下沉睡了近两千年，那些具有当地文化特色的汉代神兽镜、龙虎镜、画像镜，三国时代的夔凤镜等几个吴国特有的镜种，由于地理条件所致，在地下埋藏过程中早已生成了黑漆古的品相，使人们感到迷茫，难道古时人们用的铜镜竟是这种黑糊糊的吗？这怎么能使用呢？通过我们的复原复制，终于使铜镜之乡的人们认识道，铜镜在古代使用的时候不是黑的，而是与当今玻璃镜十分相似的银白色。今作七绝一首，以志人们对古铜镜的了解。
诗曰：

神兽龙虎争天下，

夔凤画像日月差；

地下千寻黑漆古，

尽为前朝放光华。

2002年7月20日于鄂州


说明1：照片中前排自左至右为：邵文良、熊家汉、孔祥星、柯俊、朱曙霞、罗宗真、祝大震。后排自左至右为：熊寿昌、郭永和、江国超、刘凌云、杨崇谷、陈汉祥、江立宗、卢本珊、董亚巍、熊才刚。
说明2：文中湛部长为我写的诗，是在刘凌云馆长处查得；我答湛部长的诗，由于已时过7年，早已忘怀；经回忆只记起前两句，后两句为今天所加。

十二个月

天津卫

Bill

体味先驱者的艰辛与苦乐。

镜痴

国内文博界做研究的,估计没多少人能像董老师这样能吃苦任劳.探索不懈,诲人不倦......大师也!!!

小朱

长歌一曲

神兽龙虎争天下，

夔凤画像日月差；

地下千寻黑漆古，

尽为前朝放光华。

功勋 敬仰 学习

Bill

原帖由 镜痴 于 2009-6-16 16:50 发表
国内文博界做研究的,估计没多少人能像董老师这样能吃苦任劳.探索不懈,诲人不倦......大师也!!!

中国现在就缺少这样实干的专家，理论结合实践。

藏而不露

上一点前辈制镜 就更理想了

杀破狼

在这开一个网上销售处就更好了

山海玉石

坚持不懈，始成正果！

HN玩友

炼治铜华烁千秋，
流辉溢彩月光浮；
更喜复原复制巧，
重研陶范铸鄂州。

很精彩！

宜城泉苑

没什么话说了，比某些看死书的专家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尚佛堂

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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